馮治本醫生
物如其名,能透過電腦技術分析病歷、遙距診症、護理、配藥,甚至監察深切治療病房的「遠程醫療」,在一切從未起步的香港,從來遙遠。
翻查資料,醫管局早於98年已開始引入遙距醫療服務,而率先推行遙距醫療服務的沙田豁院,10年前,亦曾為數間老人院提供視像診症參與長者人數每年逾千,唯計劃因技術供應商對本地市場不感興趣,缺乏如設備改良等相關支援,政府亦未有政策配合,最終無以為繼。
曾於公立翳院任職七年,深明公院老人翳療、急症室服務痛點所在的馮治本醫生,偶然從網上接觸遠程醫療,深感此為對應人口老化及醫護資源失衡的解決方案,遂於2016年投資七位數創辦社企「老友所翳」,透過手機程式,為長者配對鄰近且有空的醫生上門或視像診症。罃運逾20個月,這個堪稱「释療版Uber」的項目,已合作院舍達70間,服務次數更達7500次,今年更將服務延伸至在宅翳療,由科護人員上門為居家長者提供適切治療,讓長者足不出戶,便可解決醫療需要。
前車之鑑。「遠程醫療」這個曾在香港運行卻失敗的模式,銳意推行一刻,「不可行j的陰影可曾打消投身意欲?
「其實我沒想過可不可行,我只是做與不做。做的話便會想如何令它可行!」
可行,建基於一次又一次的trial and error,這點只有一手一腳建設的他,才最清楚。
例如老友所醫平台設有中央藥房,藥物會於診症後半小時速遞至院舍。但決定使用中央藥房前,原來亦有考慮過註冊藥房、醫生診所出藥等方案。
「我們洽談過很多間藥房,除了營業時間配合不到,每間藥房的藥不同,做法又不同。又例如我們收醫療券,醫療券也有很多規則要跟從。親自參與運作才發現很多事情不順利。即使尋找合作醫生,過程亦非想像般容易。
「首先,我們是間新公司,他們不認識我們。醫生相對小心,可能怕我們行驅,也就要跟他們傾談,每個也要談45分鐘,慢慢一個一個儲回來。
邊做邊修正計劃
畢竟看的都以傷風感冒為主,馮醫生最初屬意找普通科醫生,然後是專科兹生、退休醫生。「傾談愈多,愈了解他們的想法。才發現原來普通科醫生是很忙的,病人都是直接上來,你如何能要求S生突然消失幾小時(到院舍應診)?也沒想過原來專科醫生相對有空閒,因病人多數預約,時間控制上會較容易。
「不同年紀的醫生想法又不同。有些很拼搏,會説沒時間;有些退休醫生,應該較有空,但他們又很擔心,會(因醫療事故)被人吿。我心想,都只是看傷風感冒而已,都很安全的。你不可以説是錯是對,本來人也有很多種考慮,但很多事情真是預計不到。J
他也就邊做,邊修正原有計劃。「最後我只可以盡力接觸多些人,(將理念)吿訴對方,行不行真的受制很多因素,但這是集腋成裘,一個一個儲回來。
公私營失衡體會深刻
本來私人執業,早於2011年開設醫學美容中心的馮醫生,打理日常業務已夠繁忙,仍然抽空營運社企,只因七年的公營醫療歲月,讓他看清公院老人醫療、急症室服務及外展服務的局限,對公私營醫療資源失衡等情況,體會深刻,終埋下「改變醫護服務提供方式」的種子到今天發芽、生根。
「當時剛畢業出來工作,在一家九龍的龍頭醫院做,非常忙,我做的是內科,更像戰地病房一樣,接觸最多的是老人家,有一半以上。七年裡,很多工作崗位我也試過,急症室、內科病房、康復病院、外展老人科,對公院的整個運作也很了解。
做着做着,他發現來來回回,不停進出醫院的,多是同一群長者。
他們進了安老院,有甚麼病痛,很多時會被人推進急症室。其實很簡單,進急症室最便宜最方便。(老人)有病,院舍員工便想起打999,10分鐘已有救護員抬擔架到來,送進醫院,問題便解決了,所以變了(長者)不停入院。
香港是否也可以?
當時曾於網上接觸遠程醫療的他,深受啟發。「為何外國可以(實行)呢?然後就想想香港是否也可以?再慢慢想,其《可以在院舍進行。最終在2016年創辦被譽為醫療版Uber的「老友所醫」招募私人醫生,利用空檔到安老院舍應診,或透過流動應用程式視像診症。
遠程醫療應用範圍廣泛,可透過資訊科技分析病歷、診症分流、視像診症,甚至遙距護理、遙距配藥等,病人足不出戶,便可接受醫生評估,減省輪候時間,亦能妤緩醫療人手及服務不足以應付需求的壓力。而「老友所醫」這個醫生上門及視像診症預約平台,則可為本港安老院舍配對適合的醫生上門應診,診後半小時藥物會速遞至院舍;在合適情況下長者可透過視像診症服務,面對面與醫生對話及求診問症。
從院舍層面看,如果平日的基層醫護服務到位,長者入急症室或因病住院的機會自然大減,有益長者身心健康之餘,也有助纾減公共醫療系統的負荷。
不支持義診概念
「老友所醫」收取現金及醫療券,基本診金380元,包5日藥物,其中200元為支付予醫生的交通津貼。馮醫生指,定價之初,需否付費予醫生,曾是他反覆思考的問題之一。
「我知道外面有很多團體會義B義診,我個人就希望做到有持續性。不是説義診沒持續性,但我希望醫生可以多些去(院舍應診)。
「我相信你問1000個醫生可否義診? 999個也願意,一年看一次OK。但跟着你問他,半年一次,三個月一次,兩個月一次,每星期一次,全部義診是否可以?這就於理不合了。我一直的目的就是希望醫生多點上去,所以我不支持義診這個概念。
行善不代表無限付出
對有心行善的醫生而言,區區200元也許不算甚麼,但作為一種回報,它總可從中發揮一種平衡作用。
「就算有心做善事,也不代表可以無限付出,變成我也要取個平衡,你上去做善事,滿足了你行善之心,但也有少許錢作回報,可能你坐的士也好,如何也好,但就沒理由自己付費坐的士幫人看病。
「整件事,我希望做到三蠃。老人家不用外出,有醫生上來看病;醫生又更樂意些,也就是有誘因令他上去;又不會增加社會成本,因為醫療券本身是已有的。這是否最好的模式?又不敢説,但我希望盡置覆蓋不同區域,推動整件事的運作。
一心朝理想進發
以全港共800間老人院舍計算,「老友所醫」的覆蓋層面長遠應可繼續延伸。這是理想!實幹的馮醫生坦言從沒定下具體目標,一心只朝此理想進發。
「全港800間院舍,我沒可能做得完,亦沒需要做完。但當有很多醫生一起參與,如附近街道或單位有人暈倒,能否(做到有醫生)上去看呢?其實是做到的!但要做到這個(理想)是很遙遠的,我都是向麄這個方向,但最後我覺得是做得到的。
心甘情願犧牲私人時間,「我想如我不做這個(社企),可能每年也可經常去旅行。」為彌補支出,診所工作亦只能有增無減。「我現在差不多是同時做幾份工作,時間是用多了。」這份旁人難懂的堅持,背後是對改變香港醫療的執著。
「我在香港出世,雖然在外國讓書,但我很喜歡香港,亦窖歡醫療這個行業。我覺得香港醫療相對外國落後,不是技術落後,而是心態及生態落後。中國大陸現在已可微信預約醫院服務,而預約求診、視像診症,英國、美國、新加坡、印度也在推行,香港卻很慢,沒人推行。有能力的覺得不需要搞那麼多,另外有一部分人又不敢賓行,你知道香港人都很小心,那就由我承擔這個風險吧!對我來説,我覺得是整體社會的利益,你説爭氣也好,甚麼也好,我覺得是應該做的。」
至於私人診所的業務,「我覺得各方面也是OK的,這是我喜歡做而亦做得好的,但不是我的Passion。你始終要生活。有人創業就露宿街頭,有人就賺錢不創業,我就兩邊做。這邊(私人診所)好在相對回報大些,時間短些,變了我可以抽到大部分時間出來(做社企)。有人會説要建立一個醫學美容王國,這個_定不是我的Passion,我的Passion是令香港醫療可以有些改變。
跌跌宕宕從不後悔
縱然拓荒之路,總是跌跌宕宕,難得坦途。「可能中間有些決定未必是最好,可能沒有深思熟慮,可能有時會做些不是我想要、最後想回頭又不是那樣完美的事。」但既已踏上征途,他説,就該學習往好處想。
「實在很多辛苦的(事),但另一方面也有很多鼓舞,沿途走了幾年,其寅接觸了很多想法類似的人,或者支持你的人,可以是社企,可以是醫生,可以是朋友,他們會認同你的想法,會很幫你。而一直也有些有心人幫忙,有些退休醫生近來開始加入,有些護士就幫忙做義工。」
「是的,盡做吧!我想,light attracts light (光是會吸引光的)。以我一個人的力量,又不是投入特別多金錢,用兩年時間,我覺得是相對不錯、滿意的結果,所以我從沒後悔。